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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业家要不断跨越成长边界
发布时间:2024-04-26 15:20  文章来源: J9九游会e洞察   作者:黄卫伟 武钢等   点击:次
对话 / 黄卫伟、武钢、周云志、苗兆光
来源:J9九游会e洞察(ID:chnstonewx)
根据J9九游会首席人才官CHO走进金风科技专题对话内容整理,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对话嘉宾
 
黄卫伟   J9九游会大师塾首席导师,华为高级顾问,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博导
 
武  钢   金风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第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第十三届全国政协委员、全国五一劳动模范
 
周云志   金风科技管理与科技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兼人工智能应用研究院院长
 
苗兆光  J9九游会高级合伙人、副总裁,J9九游会大师塾训战专家,J9九游会首席人才官CHO导师

 


01
企业要在成长过程中不断突破边界
 
苗兆光:大家好。最近6个月我跟武总有过三次沟通,每次三个小时左右。我看到金风很多亮点,比如说人才厚度,尽管武总认为金风人才战斗力还需与时俱进,但我经历过很多500亿到1,000亿的公司,还是觉得金风有人才厚度。另外,金风文化也很有特色。我们知道现在企业比较流行的是学华为,华为强调艰苦奋斗,而金风的文化是强调奋斗,但更追求健康可持续,强调生活与工作的平衡。你想象不到一个企业会对员工的健康和文化那么重视。
 
从企业业绩角度看,金风连续12年行业第一,连续20多年行业领导者,形成了金风的领导者思维。我们知道,很多企业虽然很牛,有丰厚的资源禀赋,有很多机遇,但我们会发现,进入一个行业,一时的选择只能决定短时好运,当企业长时间在一个领域耕耘时,所有的资源禀赋都不值一提。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真正能决定一个企业长治久安的是领导团队思维。行业领导者和跟随型企业的根本差异就在于思考问题方式的不同。
 
大部分企业现在进入了一个困局,行业环境发生变化了,过去的成功逻辑不一定成立了,很多企业都有经营压力。我跟武总沟通时,也能体会到行业环境变化带来的压力。
 
金风从成立到现在,经历过很多波折,破局之后陷入僵局,走不动又要想怎么破局,这对大多数企业可能都有现实参考意义。所以,我想请武总谈一谈,从金风成立到现在,有多少个破局点?在面临新变化,作新选择时,您坚持不变的是什么?您认为起变化的是什么?
 
武钢:首先,感谢J9九游会。金风在创业初期,第一次到北京,选的第一家管理咨询单位就是J9九游会。那次培训给了金风很大的激励,通过那次培训,整个团队焕发了新活力。很荣幸今天能有机会和创业者、企业家,还有我们尊敬的黄老师、苗老师——都是我们非常仰慕的专家,一起做个交流。
 
我讲一下自己的切身体会,作为一个企业管理团队,最重要的使命就是要不断带领企业从已知的境地奔向未知的境地。在企业成长过程中,企业家团队实际上是非常孤独的,每当获得成功后,一览众山小,往哪都是下坡路,只有找到下一个新高峰,才能重新激活团队。但很多关键时刻,并不是所有人都理解认同你,作为创业团队是很孤独的。
 
 
图:金风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武钢
 
金风刚进入风电行业,跟广大的投资商一样,都是买进口设备,然后建设运营风电厂。我当时是中国第一个、也是亚洲最大的风电场场长。建场初期我们穿件军大衣,拿着手持测风仪,开着北京吉普在戈壁滩测风,半个小时后,冻得受不了,钻到车里再换一个人。从测风开始,一步一步把一个风电场设计并建设起来。但建成后高兴不起来,因进口设备维修成本特别高,而且要等较长时间备件才到,发电损失很大,当时进口风电机组价格高昂,是现在国产机组价格的数倍,如果中国不搞国产化制造的话,风电产业很难发展起来,所以,从那时开始,金风从一个风电开发商和运营商,进入到了装备制造领域。
 
大家知道,某种程度上,新疆工业、科技、人才不占优势,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激发了金风人的斗志和智慧。记得当时农业部、科技部、电力部各个口子都探索实验做过大型风机制造,没有一家成功的,我们最终成功了。这个过程得到了水利部、科技部、发改委、经贸委、新疆政府等社会各界支持,其中我的老领导王文启和于午铭都是优秀的科技型干部,他们对我们团队的影响,功不可没!即便多年后,仍有人不解,国产风机怎么就从新疆走出来了?回想起来,当时确实是无知者无畏。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跨越,我觉得有几个成功的因素。
 
第一个,拼搏,开放,乐于学习的精神。
 
新疆老一辈水利人的奉献和创业精神对早期金风人影响很大,加上新疆地域辽阔,一眼看不到边,首先就培育了新疆人敢为天下先的宽阔胸怀。第二,不服输。新疆人不相信自己比不过内地人,背后有一种不甘服输的拼搏精神。第三, 心态开放。因为新疆是个多民族聚集的地方,因此比较开放。在新疆,只要是贫困地区要做一个项目,什么钱都可以省,到内地考察学习的钱绝不能省,在心态上比较开放,乐于学习。
 
金风前身是水利水电研究所,后来改制成了风能研究所,针对当时新疆制造底子薄的大环境,金风探索了一种哑铃型开发模式,对整机技术研发、设计、标准自行攻关研制;组装、售后服务、销售也自己干,通过专业化协作来完成零部件制造。当时向全国和海外发了几百份专业合作邀请函,发完很忐忑,有没有人会和新疆这样一家研究所合作?没想到得到大部分单位回复。金风成功通过哑铃型社会化协同模式,完成了国家九五科技攻关600千瓦国产化风力发电机组研制,在大型风机制造路上迈出了第一步。
 
实现第二次跳跃的起点是源于我们看到,要想实现金风的使命愿景,光在新疆是肯定不行的。那时我们在广东汕头地区中标了一个国家经贸委特许权项目,业主是广东粤电集团,在新疆把风机造好之后,用卡车运到4000多公里外的广东汕头,运输成本居高不下,所以,后来就做了一个重大决定——走向全国,第一站就是北京。到北京后,十多年来金风在全球招了1700多个硕士,70多个博士,招来各路人才,有央企的、外企的、国外科研机构过来的人才,实现了人才的多元化。随之也完成了两地上市。
 
第二个,技术创新驱动。
 
在金风成长过程中,不断地突破新边界。没有人造风机时,我们选择了造风机;别人都造了风机,金风人研究怎样造出更能满足客户需求和体验的风机。当时齿轮箱故障率太高,公司研发团队就想开发一款没有齿轮箱的风机,就像水轮机一样低转速,不要增速箱来做发电机。
 
无独有偶,我们在德国遇到一家叫Vensys的公司,他们和金风想法不谋而合。Vensys是一家设计研究院,人也不多。我们下决心收购这家公司,投了4亿多元加2亿的 working capital,当时高盛给出价格比金风高40%。后来金风团队在德国待了几个月,跟他们的股东沟通:和高盛合作未来再卖给谁,你们不知道,但和金风合作,可专心干直驱风机。德国这个公司是搞技术的,他们也希望自己的技术能真正落地,实现产业化,最后接受了金风的方案。这对金风产品走向全球,起到了较大的作用。记得在纽约做路演的时候,德国Vensys的CEO站起来说,金风拥有完全自主知识产权,把德国制造和中国制造有机地结合起来,成功地打开了国际化的市场。
 
当GE、西门子、维斯塔斯等开始研制直驱路线时,金风又开发了高海拔产品,因为青海、云南、西藏等高海拔地方在中国比较普遍。另外,在中国北部地区最低温度零下30多度,所以,金风又开发了超低温产品。当时接触一个超低温项目时,德国朋友劝我,这种项目不要做,风险太大,我心想如果金风不做,谁来解决中国市场问题?我们毅然决然地做了,栽了很多跟头。河北承德坝上最低零下42度,刚去时,他们跟我开玩笑说,武总你晚上出去小便的时候要带个棍子,要不然就会冻住的。我待第一天后,就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把活干完,离开这里。那真能冻到骨头里,穿着军大衣都挡不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金风实现了首个低温项目,初期做得不成功,但金风有“有错认错,认错改错,改错认罚”的认错文化,项目虽然最后亏损,但金风研发团队在上海和德国设计公司一起做研讨,针对怎样把超低温做到极致,共同设计了方案,又拿到德国去做实验验证,后来终于把超低温问题解决了。
 
技术创新驱动永无止境,现在在做像滑动轴承、构网型风机、碳纤维叶片、黑灯风场等,黑灯风场就是少人值守风电场,又开发出了中国人自己的“多体动力学仿真设计软件”,因为行业百分之八九十软件都是从欧美进口,软件的数据库与中国市场的实际情况有很多差异,这就需要我们开发适应性更强的软件。实际情况是,自行开发的软件性能非常好用,我们已开始免费向行业、社会提供使用。未来金风会沿着技术创新的道路越走越远,这是第一个创新——技术创新。
 
第三个,商业模式创新。
 
金风原来是搞风机设计制造的,任何制造业都有成长周期,现在就处在价格战状态,所以要未雨绸缪。金风创业不久,在北方交大西门富海国际港选了一个300平米房子,成立了服务公司,开始做服务业务创新探索,做了一年多,规模扩大,又在隔壁楼买了半层楼,服务业务今年预计能完成30亿。当时他们把腾出来的房子给了金风投资创业团队,集团给他们投了5,000万,对创业团队,5,000万条件还算可以,10多年过去,现在天润投资发展到600多亿总资产。
 
在商业模式上,金风在投资、制造、服务全产业链耕耘了20多年,开发建设了20多GW风电场项目,2/3都转让给了投资商,只保留1/3,一是希望有较好现金流资产,支撑制造业发展,二是要进行大量的风电场试验,主要进行五新:新理论、新材料、新工艺、新部件、新结构等方面挂机实验。金风制造业重点放在科研和五新的投入上,每年有20多亿的科研投入,开发了五位一体的实验验证体系,来确保产品的质量和品质。金风服务是以科技和软件数字业务为主体的新兴业务,十几年来已经成长为覆盖产业“前中后”全链条的国内规模最大的服务力量,不仅服务自己的风机,而且服务全行业,在无锡建设有自己的软件中心,把金风和行业经验通过软件平台和产品,更高效的为行业提供服务。
 
创新无止境,双碳目标提出以后,金风洞察到,总书记提出的“四个革命一个合作”中,能源消费革命有很大的发展空间,针对负荷侧八大高耗能产业,面对欧盟碳税等政策,为了帮助受影响的负荷侧企业获得面向未来的生存和发展权,金风开发了负荷侧智慧园区、零碳园区、储能、分布式电源等新业务。金风参与了IEC 可再生能源分布式供电系统的国际标准的起草工作,在IEC标委会舒印彪主席带领下,IEC标委会已经审核通过并在全球发布使用。
 
从金风成长中,我们看到,企业要在成长过程中不断地突破新边界。过去我们学习一些西方理论,一定要聚焦,如果把聚焦和突破新边界有机的结合起来,企业就能从变化的世界潮流中获得新动能。“聚焦”,就是在做一件事时,一定要把这件事做穿、做透。企业和人一样,它在成长不同阶段,小学、中学、大学,能干的事是不一样的。如果你没有接受新挑战,不断突破边界,潜能就得不到释放,捕捉新机会的能力就得不到培育,就不能获得成长。中国经济学是发展经济学,你先发展了,社会资源就向你倾斜,但是你要把控好,不能搞得一地鸡毛。
 
所以,我觉得不断地、持续地突破自己的成长边界,这是企业家的使命。
 
02
只有通过聚焦,才能在能力上超越对手
 
苗兆光:武总是教师出身,讲事情有理论、有推演,又能提炼,我们在听时会觉得他讲得云淡风轻,但做企业的都知道,一个企业从新疆走向全球,会碰到多少困难。一个深圳的企业从南山区迁到宝安区,涉及到的问题都会很大,都会有大量的干部离职,所以,企业搬迁不仅是经济上,在人才结构上的变化也会很大。
 
武总刚才说选择技术路线选了多次,据我所知,金风在成熟技术路线上衍生一个新产品,可能就得上亿投资。别看现在金风产值500多亿,当年只有几十亿体量时,做出这种直驱技术重大选择,何况是更改技术路线,这种决策难度挑战是很大的。
 
风电产业在2020年发生了较大的变化——总书记提出双碳达标目标后,全社会都进入到新能源领域内,寻求新的发展和转变,比如说要进入零碳园区、制氢,如果不开拓新的场景,企业就没有增长。进入新领域,既要冒险,能力又受到挑战,面临那么大的决策。很多企业强调专注,聚焦于自己原有能力去扩张;也有企业靠机会引导,但有个平衡点,对企业来说是特别难的——多元到什么程度?能力发展到什么程度?过去坚守到什么程度?摆脱过去能摆脱到什么程度?都是不容易的,这类似于我们刚才说的破局难点。
 
黄卫伟老师最近出了一本值得传世的书——《管理政策》,我觉得这本书体现了一种很高级的思维方式。黄老师怎么看待一个企业在破局的过程当中,机会和能力、传承和发展之间的矛盾?
 
黄卫伟:今天能有机会和金风科技的武董事长直接接触,听刚才武董一席话,提纲挈领地讲了金风科技是怎么走来的,让我对金风科技有了基本的了解。
 
苗老师给我提了一个很有挑战性的问题,这个问题让我想起和华为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碰到这个问题——企业是基于自己的能力去发展,还是捕捉机会去占据市场的有利位置?这是个基本矛盾。
 
 
图:J9九游会大师塾首席导师、华为高级顾问黄卫伟教授
 
我记得1995年的时候,我们在彭剑锋教授的带领下给深圳市宝安集团做咨询,但华为听说我们来了以后,就邀请我们给华为的员工做了一个星期的培训。我是第一个讲的,主题是战略管理。我在课上提出来一个模型,就是企业在未来发展方向的选择上,未来领域的选择上,到底是基于自己的实力、自己的能力,还是基于市场的机会、市场的吸引力?
 
当时我用的是波士顿咨询集团的四象限模型,这个模型是企业要做业务组合管理的时候,把业务组合分为四个象限:瘦狗、金牛、明星、问号。会场坐在前排的是一位女士,她首先发言,她认为应该以机会为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抓住机会再提升能力。坐在旁边的是一位年轻的男士,他提出不同意见,他说机会多了,如果什么都去抓,那怎么行?所以还是要基于自己的长处,基于自己的实力去选择机会。他们两个形成了完全对立的观点,其实这是个基本矛盾。一个是公司的能力实力,一个是市场的机会,这两者在一个平面上看是互相冲突的,很难找到平衡点。而旁边的一位长者认为,应该增加一个思考的维度——时间的维度,一个时期内以机会为主,但不能永远这么做下去,永远这么做就把自己做虚了;到下一个时期,就要把重点转到提升能力上;而在能力提升之后,又去捕捉机会。所以,发展需要有节奏,每个阶段的发展有主要倾向和主要矛盾,不是直线的过程。
 
我当时听了这位长者的话之后,醍醐灌顶。因为我研究生的专业是系统工程,系统工程在解决一个平面上的矛盾的时候,就需要增加一个层次,像刚才这位长者说的增加一个维度,是在更高的层次、更高的维度上解决这个矛盾。
 
中间休息的时候,我们交换了名片,这位年轻的女士就是后来的孙亚芳董事长。她当时是主持市场体系的,所以她的思维方式一定是捕捉机会。而年轻的男士是郑宝用,他当时是主管研发的,所以他的思路一定是基于自己的能力,不断提升核心能力来驱动企业的发展。
 
而这位长者就是任正非。这是我第一次接触任总。
 
怎么解决企业中面临的各种矛盾——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聚焦还是多元化?集权还是分权?资本和劳动?等等,我们通常都认为是要找平衡点,找平衡点无非就要有取有舍。而任总的思路是增加一个维度来思考和解决矛盾。
 
从那以后,一直到1996年开始写《华为基本法》,我作为起草小组的执笔人,和任总逐字逐句逐段地探讨《华为基本法》,这个过程和任总有很深的交流,受他的影响也很大。我这么多年以来,实际上就只做一件事,就是任总的顾问。所谓“顾问”,其实是向任总学习。任总的思想和理论,都是来自于实践。如果实践中不能接触一个领先的企业,世界级的企业,那你的实践就是低水平的实践,这种实践是不可能出现领先的理论,不可能出现理论创新的。
 
我在商学院里是教运营管理的,当时在华为的制造系统做世界级的制造方式,任总就对我有个判断,他认为我的强项在公司的宏观管理上,如果做生产管理就做废了。这话对我来说,又一次醍醐灌顶。人要对自己的定位和自己所处的环境与未来的发展,以及自己已经形成的能力结构,都必须要吻合,否则的话,就废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路径选错了,领域选错了,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出更大的事情。
 
关于人才,我从刚才武总的讲话中受到一种启发。
 
就新疆来说,从国土面积和人口基数角度,好像是一个人才比较匮乏的地方,但在我看来,新疆有一支非常有潜力的,非常有奉献精神、有艰苦奋斗精神,有团结精神的新型队伍、建设兵团,他们有牺牲精神,是有文化的。所以,新疆出现国内领先企业,甚至将来成长为世界级领先企业,完全是有可能的。新疆有文化基因,有资源禀赋,不在乎人的多少。
 
我们说良禽择木而栖,一个人一辈子要想做出点事情来,一定要选择一个比你更强、更有远见、更有胸怀的领导人,而不是自己随心所欲去开一个店。所以,我认为金风科技的员工选对了武总。这是我讲的第二个要点。
 
第三点,聚焦还是多元化?是相关多元化,沿着你的产业链延伸?还是不相关的多元化,进入其他的领域?金风科技提出了这个问题,这是个战略问题。
 
华为的成功就是因为聚焦。但华为的聚焦,不是一个产品或者一种业务,而是聚焦到一个基本的战略方向上。华为的战略方向最初是通信,现在是ICT信息与通信技术。
 
一个企业只有通过聚焦,才能让能力得到深化,才能在能力上超越对手。但聚焦也有聚焦的风险,像刚才武总特别提到的人才问题。人才要发挥各自的能力,就像英国管理学家彭罗斯在《企业增长理论》里说的,企业在成长的过程中,积累了能力,这些能力既积累在组织层面,也积累在个人层面,如果不能给他们一个更好地施展才华的机会,这些人可能就会走掉,到其他地方继续谋求发展。
 
企业也会面临同样的问题,如果发展不聚焦的话,有限的资源就被摊薄了。所以,华为在战略上强调压强原则,在资源投入上一定要压强,就是整个规模比起竞争对手来要小,研发投入的资源可能是有限的,但我把它聚焦到一个更窄的战线上,更集中的项目上,这样就可以把整体的规模劣势转化为项目上投入强度的优势。华为就是这么走过来的。美国把华为制裁了三年,居然把华为制裁得更强大了,这就是事情的辩证法。所以,从这个角度看,新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人才少,但是新疆有好的基因。华为也是这样,越是制裁,越是封堵,越是打压,反而让华为更聚焦,更能把资源集中到战略项目上。
 
向上捅破天,向下扎到根,在基础的理论上寻求突破。“向上捅破天”是市场标准问题。华为以前的通信遵循国际电联的标准,从2G一直到5G,华为只是在这个里边考虑怎么增加自己的核心专利,以及增加自己的话语权,但走到“捅破天”的时候就没有国际标准了,这个时候只有市场标准在起作用,像微软的 Windows,有标准吗?操作系统没标准。安卓有标准吗?也没标准,但它占了90%的市场份额,它就是标准。
 
所以,金风科技迟早要走到前头去。只有走到前头,企业的发展才更加自由。
 
武钢:刚才黄老师的话对我很有启发,黄老师讲了一个聚焦的问题,聚焦有战略聚焦和战术聚焦,战略聚焦是一个方向。
 
对金风来说,我们的方向始终是新能源解决方案。金风现在开发负荷侧低碳应用,做制氢的应用,是用风能制绿氢和用生物质制甲醇相结合,还是在新能源解决方案范围里。刚才听黄老师讲聚焦和多元化之间的矛盾,我就在想金风是多元化了吗?金风没做房地产,没做其他的业务,始终聚焦在新能源开发和应用上。第二就是时间维度,时间维度也是节奏,做企业节奏特别重要,在一定时期里如何聚焦,排除干扰,把应完成任务做好,实现既定目标才能上个新台阶。
 
在新疆,马书记特别重视科技创新和经济发展,特别关心企业高质量发展,尤其鼓励我们要通过创新驱动来改变新疆。金风去年提出了“在新疆,再启航”,金风在新疆申请了国家创新中心,新建了5大工厂。因为新疆是一带一路桥头堡,是连接中亚各国战略要地,承载着中国新能源走向中亚的功能,新疆将发挥丝绸之路桥头堡的重要作用,因此金风将聚焦新疆和中亚地区的新能源发展,把中国制造带向中亚各国,为促进中亚地区繁荣做出应有的贡献。目前金风在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的市场已经打开,每年几十万千瓦的项目在交付中,除此之外金风提出了聚焦两海战略,在海外市场金风已开拓了38个国际和地区,已交付了6个GW的海外项目,海上交付了5个多GW上千台的大型风电设备。无论是海外还是海上,金风的产品质量都获得了客户的认可和信赖,16兆瓦海上大型国产机组,被国资委评为“十大国之重器”之一。这和金风坚持长期主义,坚持风电是长跑,谁打质量牌谁就有未来的价值导向是分不开的。
 
03
唯有创新才能把企业带到一个新境界
 
苗兆光:听了黄老师和武总讲的内容,我受到很大的启发。
 
我曾经跟互联网领域的一个企业家聊,他说,我怎么知道我的能力边界?这个企业当时已经有1500人了,企业家要求每个进入公司的员工,他都要亲自面试。但下面的人都特别反对老板这么干,因为老板的时间是有限的,而且他亲自面试,导致人力资源的工作特别难做。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我是个工科生,我要有直觉思维,我得知道我的干部能力边界在哪里。如果我不知道这些人的状态,在遇到机会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谁能做谁不能做,我要对组织建立体感。虽然我觉得这个企业家的经验不好复制,但也可以说明组织能力跟干部的状态是直接相关的。
 

 
图:J9九游会首席人才官CHO导师,J9九游会高级合伙人、副总裁苗兆光博士
 
我们行业在破局的时候,要做业务的跃升,我们谈组织、谈机制,最本质的要素是人。只有把人的要素想清楚了,才能连接组织和机制。我想请教下武总,您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
 
武钢:每个企业的做法可能和企业带头人背景有关系。我下过乡、当过几年老师,管理风格或多或少受职业和阅历影响。老师的职业特点是什么?特别希望别人成功,希望别人能成才。
 
我下乡时在山上打过石头,带过两个学期中学英语课,后来教水电站动力设备时当过班主任,在学校里搞了很多创新。后来到企业做管理,喜欢创新探索的氛围。一是提倡要像成年人一样管理。什么意思?不能像管小学生一样管理员工,只讲控制,要给人一定空间和信任,激发大家想干事的活力和创意;二是干部之间应该是合伙人关系,不管机制怎样,在心态上应是平等的,这种主人公氛围员工容易产生责任感;三是真正的好干部一定是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给他一片新业务新目标,管理让他自己去闯,定期坐到一块商量沟通,不是天天讲怎么管控,要给出成长的空间,让他打硬仗,甚至打败仗,但要总结经验。
 
当企业做到一定规模时,民主和集中之间的矛盾就出现了。我现在认为,大企业一定要加强认知的统一,加强业务聚焦和协同,集中的目的是为了更高的效率,让民主能在一个赛道上聚焦。这点金风还有很大的潜力,比如说开会,每次开会大家要努力达成明确的意图,即使是不统一,也要确定一个方向去探索。
 
在科技创新上,金风希望像华为一样,哪怕亏损,也要保证科研费用。金风在创新方面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顶层和基层相向而行的体系。金风有个5000万的创新基金,鼓励基层员工小微创新,业务模式的创新,可通过短流程来很方便的申请。同时金风每年都有重大科研专项攻关,专注行业卡脖子工程。金风长期向华为学习IPD流程化专业管理,花了4年时间普及TRIZ创新方法,已有上千名员工获得了一级证书,几百人获得二、三级证书,我经常跟研发人员说,宁愿倒在创新探索的研发路上,也不愿意坐在这等死,这已成为金风的一个理念。创新必须要坚持长期主义和以客户为中心,创新必须要有科学态度和扎实的基础管理。金风高度重视产品质量体系建设,重视通过零部件、总成、整机联动、数字仿真、风场挂机等5级试验来保障客户的产品品质。质量和基础管理都是创新的基础,在现在这个周期里,唯有创新才能把企业带到一个新的境界,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但是只讲创新不加强基础管理和质量保障,创新带来的一定是一地鸡毛。
 
金风倡导“快乐工作健康生活”,既讲创新、勤奋、讲勤俭,也讲可持续,讲健康。为什么金风创建了13个文化俱乐部?招聘了羽毛球、乒乓球、女足前世界冠军加盟成为金风员工;招聘了德国学钢琴、意大利学声乐的硕士,他们形成了一个近百人的服务团队,专门为金风人培养业余艺术和体育的爱好;同时向社会提供文化服务,文化传播没有强迫,只是靠影响。员工通过欣赏生活的过程,触动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激发工作的动力,我觉得艺术和体育是非常好的方式,可激发员工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有利于营造创新的氛围,激发创新活力。金风园区像校园一样,有2万平米专业培训和室内文化体育设施——有2个创客咖啡屋、两个游泳馆,两个篮球馆,几十片羽毛球、乒乓球场地、健身房。金风倡导健康生活方式,鼓励员工做社会公益志愿者,已发展了几千名员工成为社会公益志愿者,有金风工厂的地方就有金风公益事业,要向属地传播科技、文化、体育、健康。
 
苗兆光:武总刚才的谈话,云淡风轻,但我能理解,每当金风在变革的时候,总会呈现一种风格,我总结为叫“深思考、慢决策”。我跟金风的高管沟通的时候,感觉到一种思辨的“势”。武总一直在酝酿一种“势”,等“势”起来的时候,接下来两个环节——“勤复盘、快行动”,等到行动力阶段速度就快了。这是我体会到的金风的决策风格,所以金风的人才才会这么有厚度。反观其他一些企业,长期都是土生土长的一些干部,导致这些干部没有事业心。也有一些企业,都已经过千亿规模了,干部都来自五湖四海,但没有在公司沉淀,一有风吹雨打公司就扛不住。在金风,背景深厚而又做到十年以上的人特别多,他们既对公司忠诚,又有见识。对这些人的管理,一定要有容错空间,让大家有思维统一的过程。
 
周总就是典型的金风高管之一,既有大型央企的工作经历,又有工程师、厂长的背景,还有八年民营企业总经理的经历,进入金风之后又干了十几年,做过首席人才官,现在负责数字化。我想请周总谈谈您在金风的体会。
 
周云志:刚才武总讲了金风的文化——快乐工作,健康生活,这是金风秉承的理念。这跟很多企业的疲劳战术很不一样。
 
苗老师刚才提的问题是,我们在战略发展的层面上,怎么实现我们的干部或者人才的突破?
 
我们根据普遍的规律来做。要想实现新的突破,那就要有充分的准备工作,我们的干部梯队建设也在做很多准备工作。举一个例子,我们招新员工,校招500个人来了以后,武总要求要做一年的培养工作,我们就想,要给发工资,天天培养,还要有差旅费等等,一个人一年至少十几万,可能其中的百分之二十甚至三十要离开,为什么要这么做?武总坚持说,我们要培养的人一定是我们能够留下来的人,现在我们团队里40岁左右的人员都是过去培养的一批研究生、本科生,他们都是经历了各种岗位锻炼,最后留下来的人。
 
我年轻时是做研发的,后来做管理,来金风后分管过不同业务和职能,这两年又分管人力资源工作,也是在不断挑战自己。金风总结了培养人的一些经验,叫“三维四力”模型。
 
所谓“三维”,就是三个维度。第一个维度是成就客户。我们评价一个干部,成就客户是放在第一位的。只有为客户创造价值,才能为企业创造价值,才能体现个人价值。第二个维度是开放、创新,这是评价干部最重要的维度。如果一个干部不开放、不创新,墨守成规,肯定不是金风要培养的干部。第三个维度是追求卓越,所谓追求卓越就是不满足于现状,要比最好的做得还要好。
 
所谓“四力”,就是四种能力。第一个,执行战略的能力。第二个,体系建设的能力。干部需要再做体系沉淀,不能做个人英雄。第三个,团队建设能力。作为一个干部,不光自己行,还要把团队带好。第四个,使命担当,勇于挑战。
 
当然,除了“三维四力”的普遍要求外,还要根据战略突破的要求和不同业务的特点来选干部,就是说新的业务发展是需要在普遍性要求的基础上,根据每个业务的特殊性进行不一样的配置。
 
金风在各个不同的时期引进了不同的人才。我2012年进金风,那时候的金风做到100个亿,当我们面临再上台阶的时候,还没有整个体系建设,如果再上一个台阶的话,体系建设就显得非常重要。当时我们一起来了四个人,我是央企的一把手,第二位是央企外贸公司的老总,他负责金风国际的业务;第三位是外企做认证机构的老总来负责研发,使研发的整个体系建设做得更好;最后一位是汽车行业里的首席精益官,使我们金风粗放的管理做得更精益。我们四个人现在都还在金风,我来的时候50多岁,现在60多岁了,我们一直为共同的事业在努力。
 
刚才武总讲了黑灯电场,过去一年里少人值守,又没有故障,我们已经有三个风电场实现了这样的目标。武总一直在强调突破边界,突破边界也可以运用到干部使用上,无论是内部培养,还是外部引进,都需要突破边界,因材施用。
 
这是我个人的体会。
 
04
让人才往优势的地方、资源需要的地方流动
 
苗兆光:接下来一个问题请教黄老师。我们看华为最近也有很大的变化,业务结构、环境都在变化。在这个过程当中,人力资源的结构跟业务的结构就会出现很多的摩擦,原来干的事情没有了,这些人可能就用不到了。那当新业务产生的时候,怎么完成结构的转换?原则的转换,能力结构的转换,人员的结构转换,这其中的转换是什么?这是人才官们关注的问题。我们说要跟进公司的战略,当战略调整的时候,人却是有惯性的,这种惯性的结构怎么解决?华为有什么经验值得我们借鉴?
 
黄卫伟: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因为现在新兴的技术发展非常快,ChatGPT出来以后,谷歌都很紧张,这是颠覆性的。人工智能是要在大数据的基础上去学习的,而大数据学习功能的核心是算力,这就需要调整结构。华为的做法是看准了算力,发展人工智能,而人工智能是整个未来社会发展的一个方向性趋势。
 
那么,企业怎么建立这种优势呢?华为在内部调动了2万研发人员来搞算力,这就涉及到华为的组织结构了。华为的组织结构能够在没有大的机会出现以前,就化小核算单位对利润负责,能够为企业创造当前的效益,同时又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到世界领先。一旦有大的战略方向、机会被识别出来以后,华为又能够从内部集中资源,打破部门的界限,实行压强原则,突破以后走到世界前列去。华为在这方面确实很多企业的发展不太一样。由于时间关系,不展开了。
 
刚才说员工结构变了,企业的战略调整了,有一部分员工的能力不能适应了,这个也没有办法。能够适应的员工,往前走;适应不了的员工,作为战略预备队去充电,如果经过充电,部门、团队在选择的时候,还没有被选中,那得淘汰。
 
我们通常说人力资源核心有四个任务:选、用、育、留,在华为要加一个“淘汰”。没有淘汰的机能,人的潜力不会释放出来,没有压力在后面驱动,人不会去主动提升自己的能力,学习新的技术,学习新的知识,适应新的环境。
 
我去过世界上很多企业,应该说华为的办公环境是最好的,而且内部的效率是最高的。这就是华为的“艰苦奋斗”。华为的“艰苦奋斗”,不是说生活条件方面的节衣缩食,而是思想上的艰苦奋斗。华为的工作条件、生活条件可以说是世界一流的,为每个员工提供了一个非常人性化的办公环境,但这样的办公环境不是要让你享受的,是为了促使你奋斗的。我刚才为什么在人力资源核心任务里加一个“汰”?因为人力资源要成为人力资本的话,要具有资本的性质——流动性,让资本始终配置在创造最好效益的地方。所以,人力资源要具有人力资本的性质的话,就必须具备流动性。华为现在每年要进1万名左右的新员工,这些新员工都是出自国内名校的热门专业——通讯、计算机、自动化,然后通过研发体系,强化他的逻辑思维能力。但企业不可能全靠逻辑思维,还需要直觉、形象思维,所以,每年大概有10%左右的人,从研发流动到其他部门,比如市场、供应链、制造、采购、服务,腾出位置以后,又进新人。这就是华为的人力资源管理机制。
 
华为已经走到产业的前列,而且竞争对手都是世界级的企业,在网络通讯领域是爱立信、诺基亚,云计算领域大家都知道美国三巨头——亚马逊、微软、Google,国内是阿里,我觉得华为未来肯定会超过阿里,因为技术功底不一样。但战略一定要控制边界,什么都做,那就不叫战略。战略就是要做取舍,有所为有所不为。
 
比如华为造车,任总定了一个严格的界限:只帮车企造好车,华为本身不造车。再比如数字能源,华为也有严格的界限,不会去做风电、光伏等,只是用华为的信息技术和通讯技术提升数字能源的效率,做逆变器、做储能、做车的电池管理系统。在华为,有一个形象的说法——用比特来控制瓦特。还有芯片,华为 Mate60PRO一推出以后,欧洲也好,美国也好,日本也好,韩国也好,台湾也好,都在拆机,看看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中国芯片水平到底什么水平了。
 
您刚才问的是一个人力资源的问题,我讲的是流动性。人力资源要成为人力资本的话,得具有资本的性质,一个重要的性质就是流动性。
 
苗兆光:黄老师的回答特别高屋建瓴。人力资本的投资要优先于财务资本的投资,但人力资源要具有资本的性质的话,需要流动,而人的流动是最复杂的。
 
我们知道,人力资源如果不结构化,就没办法完成人的职业化,也就没法形成体系,那就无法消纳外面来的人,所以在变化的时候,人怎么调整?我觉得金风现在就是这样,金风先让周总做人才官,现在管数字化,数字化是提高人的劳效,那在这个过程当中人的结构性矛盾就出来了,我想请教下周总,面对这样的矛盾,该怎么处理?
 
周云志:企业大了以后都面临这个问题。金风现在有10个业务单元,大概有900多家各种类型的子公司,作为人力资源,怎么设置待遇、职级,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这几年我们首先把最基本的人的待遇和要求统一起来,这是刚才苗老师讲的结构化很重要的内容。过去我们在研发领域或者营销领域,大家的待遇、职级差距都很大,同样是大学毕业就进入金风,做同样的事儿,但待遇、职级就是不一样,有的人很高,有的人很低,又没有可以共同遵守的基本标准,所以,后来我们参考国际标准,制订好了统一的职级标准,每个业务单元也按照职级来评价,每个老总做得好了,就升级,做差了,就降级。
 
 
图:金风科技管理与科技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兼人工智能应用研究院院长周云志
 
第二,对于职能部门的标准,比如说运营岗位,所有业务单元和集团做运营,都要统一拉通来做岗位认证,这样就能够解决流动问题。不然流动的时候就会发现,从这个岗位流动那个岗位,职级出现差别,薪酬也降了很多,那流动起来就很困难。我们这四五年来一直在做这件事情,整个标准化的过程是很难的。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还要认识到,不同的业务,要有不同的设置。比如成熟业务、成长型业务、孵化的业务,这些业务单元有不同的特点。一个成熟业务的老总,他的级别很高,去做了业务量很小的孵化业务,级别上怎么办?所以就做了一些制度上的设计,你到孵化业务的第一年,级别是不变的,还是按照成熟业务的级别,那么到了孵化业务之后,定了一些指标,如果达标了,级别还是不变,但如果达标不了,那级别就要下降了。
 
这些制度设计的目的,就是刚才苗老师讲的,在实现人才流动的过程中,对人既要有安抚,又要有挑战。这一两年来,我们高层管理者轮岗特别多,这对干部的挑战是非常大的。很多人在一个垂直领域里成长起来,当他进入别的领域的时候,就不具备相关领域的能力,所以我们的干部工程里边要解决干部多领域的工作能力的问题。我认为一个管理者最重要的是要学会总结所分管领域的规律,而不是成为那个领域的专家。但我们大部分人分管一个领域的时候,老想成为那个领域的专家,这是完全错误的,有那么多专家你用就好了。所以,到了一个新领域,对干部来说首先是继承、其次是发展、再次是创新。你一上来就创新,你连这个领域的规律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成功呢?我们现在做的干部流动里面,也有很多失败的案例,我们也需要回顾总结。金风想做好,但“想”是一种理念,能不能够“做”成功,我们还在做很多尝试,现在还在路上。
 
苗兆光:听完黄老师和周总讲的,我有个心得,人力资源基本机制的目标之一就是要促进流动,而不是限制流动,应该让人往优势的地方、资源需要的地方去流动。
 
05
互动环节
 
问题一:黄老师您好,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在公司的战略承接中,人力资源部起的作用是什么?怎么承接公司战略?
 
黄卫伟:人力资源部承接战略,就像毛泽东讲的,政策确定了以后,干部决定一切,这就是人力资源部的任务。
 
以华为为例,可能和刚才周总说的有共同点,也有矛盾。华为需要强化前端组织,华为现在的业务分布在173个国家和地区,将来要把这些地区的代表处改造成当地的子公司,一种方式是从当地一线提拔优秀的员工,另一种方式是让原来有经验的员工重回一线,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怎么让原来的员工重回一线?
 
任总提出“少将连长”的方法,这对华为的工资制度至少有一个局部的改变。我在编写《以奋斗者为本》的时候,华为的工资制度是“以岗定级、以级定薪、人岗匹配、易岗易薪”,这样的话,将来成为子公司以后,代表处的一级再是以岗定级了。那少将连长去了以后,代表处的级别应该怎么定呢?原来任总说是把那些优秀的代表处代表的级别提起来,一开始大概只有10%,后来扩大到30%。有一次我跟任总开玩笑,说这叫职级的通货膨胀。果然,现在代表处的职级已经是地区部总裁的职级了,但地区部总裁的职级并没有因此发生变化。
 
整个工资制度要走这样一条路子,一开始是没有制度,随意性很大,到有一套制度规范的运作,但规范的运作又必须适应企业战略和业务的变化要求,这样又会出现变化,又要有变化。这就是辩证法里的否定之否定。这表面上看起来制度化以后,又向原来的创业的体系回归,但这种回归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在更高层次上把创业者的灵活性吸收进来。
 
所以,要问我人力资源的任务是什么?我觉得是队伍建设和积极性调动,来适应整个战略的调整或者战略的转型。
 
人力资源有个特点,它不像财经,财经的培养系统需要很厚实的基础理论,微观经济学、宏观经济学、货币银行学、资本市场、投资学、财务管理、会计原理等都要学。一个业务干部如果要转去做财务干部的话,没有三四年的时间,整个知识结构根本转不过去,说的都是外行话,想的都是外行思路。但人力资源就不一样了,华为调优秀的业务干部去做人力资源已经成为一种惯例了,好像人力资源谁都能搞似的。这对人力资源专业毕业的人才形成很大的挑战——你没做过业务,你不懂业务,你搞不好人力资源,这是华为的基本假设。
 
业务人员为什么能做好人力资源呢?光凭经验是不行的,还要学习。人力资源的理论基础是什么?其实是心理学,而心理学是百家纵横的一门学问,流派非常多,学的时候遵循哪个流派呢?所以,做人力资源最重要的是吃透人性。只有精准把握各类人的特点和需求,才能建立人才的梯队,才能从中选拔出企业战略所需要的人才。但要把人性吃透,必须从基层干起,你没做过业务,你没领导过人,你没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你不可能把人性吃透。任正非怎么能把人性吃透了呢?他是文化大革命时候毕业的大学生,然后去当工程兵,当时的部队里哪有大学生?高中生都不一定有,那大学生去了之后,就得改造思想,怎么改造?喂两年猪。这种行为对他的人生来说,最关键的影响是什么?我的看法是把他的虚荣心和面子彻底抹掉,使得他可以从自身出发对人性有了透彻的了解。当他驾驭一个企业的时候,这就成了他的财富。
 
所以,人力资源怎么支持公司的战略?关键在于能不能把公司这些人的人性吃透,能不能把每一位继任者的人性吃透。而要吃透人性,光在人力资源的岗位上是不够的,会受到一定的限制,要从业务做起才行。但做过业务并不意味着直接就能做人力资源,业务属于经验,做人力资源必须得有理论,因为人力资源要有制度建设。
 
问题二:追问黄老师一个问题,华为的“少将连长”的提法是任正非提出来的,如果我只是一个公司的HRD,怎么敢提这样的观点?华为的很多人力资源观念都是任正非提出来的,这说明企业家的思考深度,他从战略思考到人,但我们大多数HRD面对老板,他思考不到人,如果你一个HRD去搞“少将连长”代表处,那你在公司里就混不下去了,这是现实难题。
 
黄卫伟:这里一定要跟上利益分配。像刚才周总提到的,第一年、第二年不变,第三年、第四年也不变,但你干不好了,就撤你,但不会在你身上调整政策,政策要稳定。我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要用否定之否定的思路来看这个问题。如果没有形成制度,只是经验型的话,许多成功和失败的经验教训只会积累在个人身上,而不是积累在组织层面,这样就变成了他个人的人力资本,他就会向组织叫板,讨价还价。因为这是组织付出代价,而能力积累到个人身上了,成为组织里一个难以驾驭的人,不就走到反面去了吗?
 
所以,一定要建制度,建流程,建规则,但制度、流程、规则会抑制灵活性和主动性,那怎么做到在制度和规则的基础上发挥人的主动性,哪些必须遵守制度,哪些需要适当的放开,这也是一种否定之否定。否定之否定是为了进入更高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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